收藏本站  |  中国第四纪科学研究会
首页 生平简介 学术成就 专 著 音容笑貌 追 思 纪念活动
 
 
  当前位置:首页 > 刘东生先生纪念展室 > 追 思 > 学生卷
雨中登泰山
发布时间:2013-11-08 点击次数:

  

(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,北京100029) 

 

  先生陨去,往事如闪烁的星光留在记忆的永恒里。和先生的一次泰山之旅,虽过去几十年,然历历在目,让我时常感受到先生对事业的执着和坚韧、对学生的关爱和温暖。

  那一年,刘先生带我赴山东作黄土野外调查,也是为我的学位论文踏勘选题。考察区域包括山东西部、胶济铁路沿线、山东半岛北部和庙岛群岛。我们一行还有研究室里的高福清和司机班孙师傅,驾乘北京212吉普自北京过沧州赴山东。在济南停留期间,有人说起泰山上有多处黄土,沿登山路线即可看到。因此前从没有行内人说及此事或相关报道,先生就把去泰山看黄土纳入了我们的考察计划。

  一天清早,我们收拾好野外考察用品,吃过早饭,驱车赶往泰山。到达中天门时约8点半左右,这里也是汽车所能到达的最高地点。我们在中天门环顾了一遍,没有看到所说的黄土,决定上山探个究竟。当时泰山没有空中缆车,再往山上去只能徒步。孙师傅和高福清患有高血压,决定留在中天门,爬山的人员就剩刘先生和我。我们二人沿着山路,一边浏览沿途的诗词题赋,一边关注着四周的岩石和地层。

随着海拔高度的增加,山上和山下的气温已明显不同。时值4月下旬,济南已满目葱茏,繁花簇簇,暖气袭人,中天门也已新绿飘香。而眼前山石间的草木才刚刚吐芽,远处是光秃的枝干和枯草,早春的景色伴着阵阵寒意。在不知不觉间,山腰的晨雾变成了细细的雨丝,接着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。此时,我们上山的路走了还不到一半,仍没发现要找的黄土。幸好临行前我们带了雨具,刘先生打起雨伞,我穿好雨衣,继续前行。

  我们沿着崎岖的山路来到了一个地形和缓的山坳,坡上被一些黄土样的堆积物覆盖,正好在排水沟切开的断面上露出。我们驻足观察了一会儿,发现这些松散的黄土样堆积物中夹杂着大小不等的角砾,和在西北地区见到的黄土有显著差别,对于此处的土状沉积物我心存疑惑,于是问先生:“刘先生,这是不是所说的泰山上的黄土?要不要采样?”先生迟疑了片刻,平缓地说,“不急,再走走看。”

先生除了观察周围的地质,对路边的妙笔碑文和石刻也饶有兴趣,不时地在笔记本上摘录些什么。当我们来到泰山迎客松前,先生兴奋地叫住我,“来,我给你照张相,你看,这可是很难得啊!”先生给我照完后,我请求给他拍一张。先生说,“好,这就是咱们登泰山,不,是雨中登泰山的留念了!”

  料峭的雨水打在身上,透着股股寒气。每一步登高,都在消耗着我们的体能。小憩频次的增加暗示出先生的体力已明显下降,连我也益发感到腿脚酸软。抬头仰望,不见山路的尽头,看天空,阴云密布,没有雨停的迹象。面对伸向天际的陡峻石阶,看看刘先生被雨水打了半湿的衣服,我犹豫了,其中有自己的胆怯,而更担心一个66岁的老人再坚持下去身体能不能吃得消。我故意走在后边,问先生,“看样子雨不会停了,咱们要不要改天再来”?先生没有直接回答,反而问道:“你身体有什么毛病没有?”我当时还吃不准问意,顺口应答,“我身体很好啊?”“那就好,咱们还是按计划进行。”先生接着说,“很多事情,有时就差那么一点儿,就会前功尽弃,或者成为一生的遗憾。下雨登山反倒凉快,有什么不好?”刘先生对下雨毫不介意的神态坚定了我们登顶的决心。

我们越走越高,雨越下越大,山风挟携着雨水肆虐吹洒,一会儿从头顶如瀑直泻,一会儿又四面横扫,雨具已没有多少遮雨的作用,很快我们就浑身淌水了。此刻,路上行人依稀,大多登山的人们都避雨去了,我的心中不禁顿生“任凭风吹浪打,胜似闲庭信步”的豪迈!迎着扑面的风雨,我们越过十八盘,途经南天门,来到玉皇顶,心里充满了“登顶”成功的喜悦,也体味着孔子“登泰山而小天下”的感怀。我将记数的台阶作了合计,惊喜地告诉先生说,您能猜出您今天登过了多少个台阶吗?一共3724个,垂直高度684米!看得出,老先生也为自己的壮举而自豪。

  我们一路饱览了雨中的胜景,了解了沿途的地质地层,对泰山“黄土”有了总体的印象和思考。

我们站在泰山之巅,俯瞰烟雨苍茫的大地,感叹山河的旖旎与壮美。走进庙堂,如织的人群或是焚香叩首,或是烧纸投钱,许愿还愿,带着虔诚,带着憧憬。他们中有苍发老翁,有缠足老太,也有青年男女,他们的衣冠折射着生活境况的差异,他们的神情却流露出相同的执着。先生注视着那些身背行囊、步履蹒跚的老人,兴致盎然地和他们攀谈起来。得知他们风餐露宿,徒步数百里赶来祈拜时,先生由衷地为他们祝福。蓦然回首,先生神思悠远,感慨着信念的力量,流连于毅力的共鸣,浮想走过的科学之路,凝望尚未攀登的事业之峰……

我们离开了山顶,想到剩下的路程就是下山,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。风还在吹,雨还在下,我们却似乎置身其外。沿着上山时标记的几个地点,我们一一采集了土样和岩石标本,作好标签和记录,一路走下山来。看到装满样品的背包,先生总结道:“今天我们算圆满完成了任务,虽然在高处没有发现黄土,可要是我们没有到顶,就不能对泰山上的黄土下结论。现在就不同了,我们山下、山上全看了,样品采到了,有发言权了。我们淋了点儿雨,受了点儿苦,可很值!” 说话间,先生的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,凯旋的豪情。然而,拾阶而下,我看到先生早已疲惫的脚步在剧烈地颤抖。

  我们终于回到了中天门,驱车来到泰安的一个餐馆。饭菜的香味唤醒了我们饥渴的胃口,早餐后我们已8个小时没吃没喝了。刘先生特地点了一壶热茶、一壶白酒。他提议大家先喝茶暖暖胃,再慢慢吃饭。过了一会儿,先生倒了两杯烫好的酒,递给我和高福清,然后对我说,“今天你要喝酒,首先是给你庆功,你采回了泰山的黄土样品,功劳最大。第二是驱寒,淋了雨容易感冒,喝了白酒就没事了”。我接过先生的话,“那今天您是最该喝酒的,我给您来一杯吧!”很遗憾没能与先生同饮,先生说他不能喝白酒,并讲了他年轻时喝酒伤了胃的经历,同时告诫我们应该怎样注意饮食。

  我端起暖暖的酒杯,一饮而尽,顿时感到通身温暖,久久不散。


 
【打印本页】【关闭本页】
 
  版权所有 © 中国第四纪科学研究会 京ICP备12001849
地址:北京市朝阳区北土城西路19号 邮编:100029
电话:010-82998551 传真:010-62052184 邮箱:chiqua@mail.iggcas.ac.c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