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 迪 华
(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生态学系,北京100871)
1996年初夏,陈昌笃先生主编的《中国生物多样性国情研究报告》请刘东生先生参加“编写大纲”论证会。先生接到会议材料后,电话告诉我,我们准备的材料非常好,他很乐意参加会议。可是在会议前一天下午,先生来电话说,科学院临时通知有重要的活动,他很抱歉不能出席明天的会议,但他会写一个书面意见,并约我第二天早上7点钟到他家里取。
我知道先生非常忙,答应参加会议已经非常高兴了,现在虽然不能出席,但仍会写一个书面意见,虽感遗憾但却多了几分感激。
在那次邀约几年之前,我在曹家欣先生的课堂上听过先生的讲座,也偶尔和系里的老师谈及先生。那时让我印象非常深刻的是,每次提及先生,这些学术有成的老师们总是流露出一种肃然起敬的语气。这些记忆,多少让我在第一次去先生家之前,既兴奋又稍有不安。
那日,我早早地就到了先生的楼下,可又惟恐到得太早,便在楼下稍微等了等。7点钟,准时按响了先生家的门铃。
门开了,是先生开的门。刚一进门,先生就说:“小李,我7:20离开家里,趁还有点时间,我再把意见过一遍。你先坐一会儿,吃个早餐。时间正好。”顺着先生手指的方向,师母正躬身把茶几上的一张方巾掀开,映入我眼帘是一杯牛奶、一杯水、一个煎鸡蛋和一碟面包片。这显然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。师母一边把我领到茶几前,一边还略有些“埋怨”地对我说:“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注意自己的身体,经常不吃早餐,这样不好。”我连声道谢,心里升腾起满满的温暖与感动,着实不敢拒绝。
那一次早餐,是我记忆中吃得最慢的一次,是处在一种细致的关怀中慢慢品味着吃完的!
我刚放下筷子,先生就拿着一个信封走了过来。“陈先生和你们的工作做得很好,很细致,很全面。这个意见供你们讨论参考。请代问陈先生好!谢谢你跑一趟!”先生一边说,一边把信封交给我,同时伸出右手和我握手道别。
那天后的一段时间里,一有机会我就把这个经历告诉身边熟悉先生的导师们,可他们却几乎都用一种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对我说:“是呀!大凡学问炉火纯青的大家,为人也一定是至善至美的。”好像,我是最后一个从先生那里知道这个道理的人。
光阴荏苒,如今,先生已经驾鹤西去。半年前,获知先生离去的消息,心情格外沉重,十二年前的情景却清晰地重现在我的脑海里。如今,每次路过中关村黄庄,总会下意识地向先生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望去,感觉自己刚刚用完那顿难忘的早餐,正起身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