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 润 生
刘东生,和我从1931年在天津南开中学相识。他为人朴实;待友诚恳;勤勉好学;谦虚自恃;几十年如一日。其品德与成就,非我辈所能企及,亦非笔墨所可尽述者也。
南开中学重视素质培育和德、智、体、美、群的平衡发展。张伯苓校长提倡运动、以健身为强国之本。东生好游泳,曾代表天津市参加华北运动会。我们组织“秋队排球队”战胜南开大学队获全市冠军,取得参加全运会资格。少年好胜,形成共性。
1931年入学正值“九·一八事变” ,日本军国主义者侵占东北三省,建立“满洲国”傀儡政权,又节节入窥华北。驻扎在天津日租界的“皇军”策动“便衣队”制造天津事变;又策动冀东自治;发动“百灵庙战役”;指使日本浪人从海陆大量走私破坏我国的工商业经济。激发了全国人民的救亡热潮,北平、天津学生发动“一二·九爱国运动”,南开中学组织了天津市的大游行和赴南京请愿活动。1937班高中毕业之时,正是“七·七事变”全国开始抗日战争之日。艰苦卓绝的八年抗战,死伤数千万的全民大流亡,终以日本军国主义者缴械投降而告终。
在昆明西南联大几年中,1937班同学中,奔赴延安者有之,参加滇缅远征军者有之,跟随红军、新四军、刘邓大军转战南北者有之,然殊途同归,正如在台湾的汪敬熙同学所说:“其爱国之心一也”。在西南联大就读的1937班同学曾以一班之人立在昆明为劳军演出《日出》数场,轰动春城。而东生跋涉边县,研究地质未曾一日闲逸。有一次结伴骑驴游黑龙潭,东生介绍幼年随父驻皇姑屯车站,亲眼看到日军谋炸张作霖专列的情景,爱国情怀溢于言表。
胜利后,我赴沪过南京,特到地质所访候东生,见他卧两层木床的下铺,生活甚显节俭。1955年冬,在北京与长康嫂结婚,也未肯请假数日作蜜月游。可见他一心扑在研究学术上的锲而不舍精神为我辈所难及。
1937班原有同学三百余人,经过几十年的颠沛流离,特别是文革时期的文武斗争,很多失去联系。后来经过孙常龄、王载宏、殷汝棠、方圻、刘东生、朱光焘、邵曾敭、胡祖望等多位同学的提议在方圻同学家举行餐会,决议着手编辑“班刊”。已先后编辑出版了六册。每次得到东生的大力支持,出力出资,抓时间联系,厥功甚伟。
东生除当选两届人大常委外,先后任中国科学院院士、资深院士、国际第四纪联合会主席,是国际泰勒环境成就奖和国家最高科技奖获得者。仅这些奖项,就足以说明他研究的成果是具有赤金成分,为世界公认将载入史册的价值。由于他过分伤耗了体能和心血,不得不撒手离开他心爱的国家、妻子、朋友而逝去。作为老同学岂能不为此悲恸!
我们相处这几十年,他没表现过丝毫自傲。周游国内外,只要该地住有旧日同学旧友,即使是要爬五六层楼,一定要做到面访问候。他每次出国参加高级学术会议,都要把材料和邀请函寄我一份,让我共享他的荣誉和快乐。每次班级聚会,只要他在国内,从未缺席过。他看到老友的信,听到老同学们诉说自己的琐事,好像又回到年青时代,有难以抑制的快乐。
我们曾经逐位评说过1937班的学友,令我们感到自豪的是“同学中有不少专家、企管,也有一般干部,但无论职位高低没有一个贪污渎职分子”。
长康嫂告诉我,东生安葬在北京香山脚下的万安公墓,离李大钊烈士墓很近。我的父母早年葬在那里,我和我妻子的墓地也离得不远。我们的墓碑是请东生兄题的字,不久我也会长眠在那里。
“生死之交”,铭记永远。